2008年1月7日 星期一

樂生院民陳再添口述歷史(九)




打從這個捷運要到樂生院來的時候,樂生院變成一個不倫不類的地方,完全都變了。本來樂生還沒有拆遷之前,可以說是很完整的,到處都很漂亮。為了蓋捷運,先把左邊的一百號、五雲舍,還有右邊的日本時代宿舍拆掉。那時我住在台南舍,他們說沒關係,你們住的地方不受影響,絕對不受影響,叫我們不用搬,要安心住。可是從台南舍看上去,上面那些啊好漂亮的房子,怪手都在拆,我們心裡還是一樣的痛。那時候下面的組合屋也開始在建,但我們都不知道那個是要做什麼,以為是工地或者其他什麼東西。然後上面的一百號、五雲舍拆掉之後,又挖了一條很深很闊的溝。那時候剛好梅雨季節,雨一來水好大啊,像那個汪洋大海,結果呢,我的大門怎麼關不緊關不密,啊牆角、地上都有裂痕裂縫。他們就說你們那裏地層移動,已經變危樓,要搬到下面的組合屋。他們一方面叫我們安心住,一方面未雨綢繆,在那邊蓋組合屋,建那些房子等我們就是了。院方標示台南舍都是危樓,貼那個廣告單公告啦,限你們三天之內要搬走貼那個公告啦。不然的話發生這個其他的意外,院方不負責任。甚至如果你們堅持不搬的話,一定要把你們斷電斷水。

我永遠記得九十一年六月十六號,天下著毛毛雨,他們用那個鐵牛車,批哩啪啦地幫你把東西搬去組合屋,那同時我們誰住在哪一間組合屋已經抽籤抽好了。但是我那個時候我還沒有搬,啊眼看著其他人都搬了,那些工友就問,阿添叔你要不要搬,我們有的是時間捏,要搬就搬嘛,也只好搬。所以限定三天結果六月十六號那天就通通搬完了。我們就這樣離開台南舍搬到組合屋。前一天搬,第二天九點半上去,我住了幾十年的家,怪手一挖,什麼都沒了,被那個土啊,完全掩住了,一件我最喜歡穿的一件紅色襯衫,雖然是破了很厲害但是我還是很喜歡,隨風在那邊飄雨,在那邊飄。

因為我本身有去體會這件事情,我給他們拆去所以有體會到。現在說台南舎有多漂亮,五雲舍有多漂亮都沒辦法,已經看不到也摸不到了,完全沒有以前那麼漂亮的一個樂生院。假使說學生聯盟沒來,我們大部分人都有心理準備了,大樓若建好,就要搬去。樂生院這個左手和右手都已經給它斷掉了,就像「斷臂山」一樣,只剩下「斷臂山」這麼中間一塊,所以我一直希望現在能留下來這些。

以前台南舍那裡左邊右邊都是樹木,住在台南舍雖然是木房屋,雖然舊了,但是冬暖夏涼。可是到組合屋那邊,卻是夏熱冬涼,因為那個組合屋不管冬天還是什麼天,太陽一出來到屋頂上,組合屋裡面就熱得不得了。水一定要往屋頂上淋,夏天還沒到,我的冷氣已經開過好幾遍。那有什麼辦法,還是無語問蒼天。

台南舍變成危樓之後,把我們搬到組合屋,搬到組合屋那個是暫時性的啊,本來我們每一個人都有心理準備,那個新大樓已經慢慢蓋好了,我心裡有準備大樓一定是有我的一份。眼看著一樓到九樓慢慢慢慢地已經蓋好了,院方就利用中山堂,用一些木板,用一些其他家具,桌子啦,椅子啦,床鋪啦,要安排以後大樓的隔間,裡面有幾坪有幾坪,你們代步車也可以進去,裡面的家具排設都是照這個樣子要隔間。院方就特地叫我這個地下院長去,問我感覺怎麼樣,要我來去背書。那我就問他,你現在這樣的隔法,對我來說我沒有意見,代步車也可以進去,裡面家具這樣的排設,椅桌床鋪,可以。但是我就跟他講,你這個地方到底有幾坪你要跟我說清楚,到時候大樓要隔間的時候你不能偷工減料。你現在不能灌水啊,讓我來背書的是七坪,結果在隔間的時候變成六坪變成五坪,要責怪的是誰?一定要責怪我嘛。我說你事情要交代清楚,今天我來是代表每一個病人的,我來當面背書喔。那時候有記者在場,總務主任、輔導股的人跟院長都說不會不會,會按照這個模式來隔間。我說如果按照這樣我同意,但是我叮嚀的要交代的,就是你們到時候隔間一定要按照這個模式,他們說好。

但隔間好的時候,我們去看,本來一間這麼大變成兩個人住啦,結果相差一半,可是那個大樓它蓋得已經固定了。

不到一個月後,就是學生踏進來的時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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